夕輝之下。

【特傳】永劫不復。（冰漾）

＊這篇是妖師究竟是什麼？的概念擴寫，充滿刀與便當的BE結局，請大家觀看時要注意安全（？）。

＊以下正文。

冰炎面無表情的睜著眼，和褚冥漾快要失去生機的黑色雙眸對望，他們被困在這個該死的沙漏裡已經很久了，即使兩人分別被困在沙漏的對側，但近乎透明的玻璃就像不存在般，完全沒有造成任何視線的阻礙。

黑髮的妖師被反綁著雙手，倒吊著懸掛在沙漏的另一側，彷彿屠宰場中待宰的豬隻那般，他喉嚨的動脈連同氣管一起被切開，從暗紅色的血液從傷口溢出。

帶刺的鐵鍊沙漏頂端生長出來，荊棘似地纏繞在褚冥漾身上，嵌入肉中的鐵刺戳穿骨肉，勾著他的下巴往後掰開，讓脖頸的傷口變得更加猙獰巨大，也讓他不得不望著自己的學長，看對方因為目睹自己的無能為力，逐漸變得憔悴又絕望。

深紅鐵鍊緊緊捆住冰炎的身體，扯著他的髮絲往後拉、讓頭顱轉動都辦不到，沙漏底部的捕獸夾嵌進小腿，他只能維持跪姿仰頭看著褚冥漾。

鮮血從沙漏中間的孔不斷落下，彷彿稀疏的雨滴在他身上，然而詭異的是、那些避無可避的血就像被吸收了一樣，半點也沒有留在沾染過的位置。

不得不眼睜睜目睹所有的冰炎，從最初的憤怒、對自己無能為力的崩潰，到如今的起不了波瀾的麻木，他只剩抬頭望著褚冥漾的本能。

但即使已經無限地瀕臨死亡，但褚冥漾依舊沒有斷氣，就像是要榨乾他所有生命與力量，已經變得暗紅的血液艱難地匯聚，流淌過蒼白的臉頰、混合著苦澀的眼淚滴落，血滴打在玻璃的弧面上拉出長條紅痕，最後在孔洞重新匯聚成珠狀，落入冰炎紅色的獸眼裡。

近乎深黑的血緩緩滲透進眼眶，每次血液在他身上消失時，都帶著古怪的灼熱竄過全身，冰炎以為這樣度秒如年的日子還要很久——

但沒想到方才那便是最後一滴血、現在就是苦難的終結。

沒有天崩地裂、也沒有白日驚雷，褚冥漾的嘴唇微弱地動了兩下，被宣告至死方能讓他得到自由的鎖鏈崩裂，連同沙漏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，他殘破的軀體落入冰炎懷裡，被僵硬的雙手緊緊摟住。

黑暗中的百塵族長冷眼看著這一切，從黑暗中走到沙漏的殘骸前站定，他低聲的冷笑鑽入冰炎耳中，也重新激起了他的怒火。

「為什麼要做這種事……」太久沒有使用過的嗓音乾澀低啞，冰炎氣到手腳都在發抖，他撫過褚冥漾脖子上猙獰的傷口，垂著頭質問偏離正道的百塵族長，「對你來說、生命究竟算什麼？」

紅色的火焰夾雜詭異的黑芒，如同拳頭般用力砸向眼前的鬼族，卻只是如同虛影一般穿過對方，顏色混濁的冰錐從地底穿出，但在碰到人的同時就碎成粉末。

「因為我想知道答案啊！」聽見了冰炎的責問，百塵族長近乎瘋魔的大笑了起來，連面具下醜陋的死皮都跟著顫動，他嘶啞的聲音就像在哭泣一樣，「算什麼、你問我生命究竟算什麼……！？」

「我才想問問你們，對生命來說、妖師究竟算什麼？」面具後的眼睛陰沉得像要滴出黑泥，百塵鎖伸手掐住冰炎的脖子，他湊近那張漂亮的臉崩潰地咆哮，「看看這張臉、這高貴的血緣，精靈總是受到生命的喜愛！」

「我一直心懷希望、或許這一切不過是鬼族的挑撥離間，然而現在活生生的解答就站在我面前，憑什麼是我們！」

對百塵族長癲狂莫名的話，冰炎不想管也沒興趣去理解，他心中被某種難以解釋的情感給填滿，現在只想把這個人的喉嚨割開、刺穿他的四肢，用鮮血和疼痛讓對方親身體會一遍，自己學弟遭受過的折磨到底有多殘酷。

「哼……」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，百塵鎖收緊了掐住冰炎脖頸的手，對上那雙充滿仇恨而不自知的紅眼，他沙啞的聲音裡滿是嘲諷，「我可以為你解答，這種恨不得殺了我、讓我死無全屍的心情就叫做『憎恨』，對精靈來說應該是陌生至極的情感吧。」

「所有的精靈都不曾心懷黑暗，永遠端著一副高潔的表情，不貪求力量、不因嫉妒而扭曲，所有的生命都敬重你們的心無塵埃……」對著冰炎因為缺氧而脹紅的臉，百塵鎖忍著想讓人直接斷氣的殺意，將對方的後腦杓直接摜在地板上，看冰炎如同蟲子般、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中掙扎抽搐，漂亮的容顏被劃上更多血汙與傷痕，他才鬆開手緩緩站起來。

微弱的嗆咳逐漸平復，然而那雙獸眼裡卻換上了不屈的神色，彷彿是肉體的折磨反而讓他清醒過來，和百塵鎖想像中、因憤恨而扭曲的醜惡模樣大不相同。

想到這堅定的意志與靈魂是從何而來，就讓他忍不住用力踹上冰炎的胸口，配著肋骨斷裂的清脆聲響，他將累積至今的怨恨全部吼出來，「精靈之所以能永遠乾淨無暇，那全是因為下面墊著妖師的累累屍骨！貪婪、憎惡……都是生命本該有的負面情感，但這些早就已經從精靈的身體裡被剔除出來，重新捏造成所謂的『第八種族』了！」

正因為原本是相同的生命，所以妖師與精靈才會如此相似，甚至連用心語來驅動力量的方式，都別無二致的和對方一模一樣。

生命被分割成兩半、站在黑與白的雙極之上，卻只有精靈獲得了世界上所有的美好、他們的名字便是良善的象徵，甚至連本該屬於妖師的陰影，最終也自發地服從其下。

然而若不是妖師承擔了一切黑暗，他們本該像其他種族那樣，即使是手足血親也爭戰不休，內鬥、爭奪資源、掠奪一切填滿無法靨足的心。

精靈本該如此、但他們沒有。

將所有汙穢都拋給了妖師，所以他們沒有。

第一次聽聞這個消息時，百塵鎖差點沒有因為過度的憤怒而發狂，他曾經有多敬重精靈、燃起的恨意就有多深，妖師一族是做錯了什麼、非得像這樣背負著精靈的原罪而生？

為了驗證這個消息是否為真，百塵一脈耗費失去許多族人的巨大代價，才終於抓住冰炎與褚冥漾，若是他們本該是一體、那力量自然會完美的融合，尤其是冰炎身上還有炎狼的血脈，已經存在了讓原罪生根腐蝕的土壤，些許混血反而能讓他的試驗更加順利。

「自從知道真相之後，我作夢都想見識最初的『第一種族』究竟是什麼模樣，看來當原罪回歸之後、也不過就是普通的生命而已。」對上冰炎變得混亂動搖的表情，百塵鎖收起了剛剛的癲狂，冷靜地看著失去光芒的半精靈，對方身上那淺淡的微光已經完全熄滅。

原本熊熊燃燒般的焰紅、以及燦爛如星的銀亮，現在都彷彿蒙上一層灰，黯淡如鮮血的凝固、蒼白如屍骨的灰燼。

然而即使是這種「普通」的模樣，那也是妖師一直以來求不得的悲哀宿願，作為從精靈身上剝離出來的黑暗面，妖師一族在許多古老種族的眼中，或許連最卑微的渣滓都算不上。

更別說只要有精靈存在的一天，相對應的妖師就會不斷地「誕生」，原本只是世界求自保的機制，卻讓第八種族的生死變得更加輕賤。

「褚冥漾是因你而死的，若不是作為你的原罪而生，我們不會選擇拿他開刀。」兇手理直氣壯地把責任都推到冰炎身上，狗屁不通的歪理讓他忍不住想反駁。

然而此刻聽見的消息太過震撼，冰炎一直以來深信的世界全數崩塌，曾經理所當然獲得的善意與餽贈，在此時都像在嘲笑他的自以為是。

沒有哪個種族能生來就不染塵埃，每個生命都有屬於自己的私心與偏愛，但精靈自始至終就是那個例外，他心底有小小的聲音在認同——或許對方說的都是真話，如果不是他、褚冥漾不會死，如果不是精靈、妖師也不必活得如此絕望。

如果不是他——

充滿黑暗力量的異空間開始崩毀，蛋殼般的結界陣法開始崩毀，露出外面足以吞噬一切的空間風暴，因為持有者的內心開始不穩，如同混沌般交雜的力量也四處亂衝，冰炎摀著腦袋表情痛苦，破壞的力道卻越發狂亂了起來。

各種生命在哀號悲泣的幻覺纏住冰炎，那些被殺死的妖師們陳屍一地，恍惚間彷彿都換上褚冥漾的臉孔，就像剛剛斷氣時那樣、求救似地無聲喊他「學長」，滿臉血淚的指責他就是原兇。

他迷失了自己該前進的方向，但胸口中還有不曾消弭過的憎恨，首次體會到的情感兇猛地湧上來，讓冰炎像是溺水的人攀住浮木般，抓緊了沾染毒藥的指路燈火，只要有個能夠敵視的目標，心就如同不會再痛了般輕鬆，「我所失去的一切、全部都是被你們奪走的……」

「我要殺光所有百塵的人、摧毀你們所醞釀的陰謀，我詛咒你們到死都別想得償所願。」不祥的黑色漸漸在冰炎身邊凝聚，陰沉的紅眼在成片黑影之中若隱若現，凶獸般的低吼伴隨妖師之力緊緊咬上目標。

「無妨。」面對半精靈滿是憎惡的瘋狂模樣，即使被滿是詛咒的言靈給侵蝕，百塵鎖依然毫無顧忌地轉身離開，不過就是換個新身體的簡單事，比起對方此刻的境地、再多來幾個詛咒也依然划算至極。

原罪已經重新加枷號於身，被汙染的半精靈無法再踏足光明，即使他再怎麼堅持本心，其他白色種族也不會再將信任賦予他。

當被無數次的猜忌與流言蜚語給攻剿，即使鬼族什麼都不做地袖手旁觀，那顆已經明白何謂惡意的心，最終也會幫他做出決定，他只能選擇站到黑色的世界來。

憎恨的種子已經發芽，被怨憤燃盡的生命只會有一個結局。

「你遲早會成為邪惡。」

——然後永劫不復。

ＥＮＤ.

補遺1：某個後來的世界、

「喔？看看我見到了誰……『明亮之星、早晨之子啊，你為何竟從天墜落？』」裝腔作勢的音調從冰炎背後響起，安地爾閒庭信步地從空間通道裡跨出來，故作訝異的姿態令人嫌惡，「真是讓人難以置信，不過是一段時間不見罷了，那個頑固到極點、連我扭曲不了的高尚靈魂，竟然會變成這種模樣。」

「滾開。」對於安地爾看好戲似地態度，冰炎只是警告似地瞥了他一眼，將懷裡褚冥漾的屍體摟得更緊，便繼續讓力量瘋狂地鋪散開來，試圖穩固整個搖搖欲墜的異空間。

「哎呀我可是抱著誠意來的，別那麼快就拒絕我啊。」黑色的力量就像藤蔓般落地生根，迅速地從安地爾腳下向外擴散，剛才已經瀕臨毀滅的空間頓時穩定下來。

「真不聽聽我要說什麼？這可是能讓褚冥漾重回人世的建議喔。」安地爾笑得不懷好意，緩緩地張開握緊的拳頭，一團如夜晚般深邃、卻帶著扭曲不祥的光球浮在掌心，「坐在特等席最大的優勢，就是能第一時間攔截靈魂，有了靈魂、有了身體，能做的就多了不是嗎？」

對著鬼族不懷好意的話語，冰炎毫無波瀾地看著對方，下一秒安地爾突然變了臉色，威脅似地掐緊手中的靈魂，裹著黑霧的冰刃瞬間停頓在安地爾胸前，握刀的冰炎垂著眼簾，視線不曾離開過懷裡的妖師，他維持了這個姿勢好幾秒，才機械式地抬頭看向對方，「……你想要什麼。」

「少年人就是這麼心急。」用指尖推開差點將他戳穿的長刀，安地爾半真半假的抱怨起來，「這次我可是不打算跟你收費的，畢竟你們讓我看了一場非常有趣的好戲——當你已經開始打從心底怨恨某人，即使自己會遭受不幸、也要將對方拖入地獄的那瞬間開始，你就再也不是精靈了，我對這樣的你充滿興趣。」

安地爾饒富興致地勾起唇角，他沒想到自己曾經沒做到的事，三言兩語就讓百塵發瘋似地去辦成了，希望的火炬終於燃燒成復仇的火海。

不枉他暗中旁觀了那麼久，接下來亞那的孩子又會選擇什麼樣的路呢？

真是叫人期待。

ＥＮＤ.

作者的話：

這個時間線的後續就是冰炎墮落成妖魔，然後把漾漾做成魔使者讓他活下去，從螃蟹本裡的情報來看，白色種族是可以墮轉成妖魔沒問題的！！還是有機會不BE的大家要相信我（咦）！！

另外百塵族長的下一對目標是然辛，他下次的試驗會逆轉過來，把精靈的力量放入妖師之中，看看能不能讓妖師跨越成為白色種族，畢竟然身上也有一半的雪妖精血脈，白色的墮落是黑暗，那黑暗的墮落是否又會變成白色呢？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