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我終於哭夠了,然用手指輕觸我紅腫的雙眼,清涼感從他的指尖蔓延過來,消除了我眼睛痠澀腫痛的感覺。

 

有些不好意思的不敢看著然,我的視線到處亂瞥,卻發現剛剛存在感低落的重柳,不知道何時拿出了不少東西擺放在桌上。看著他的動作想順便轉移注意力,我努力平復心中的情緒,拼命忍住抽咽的生理反應,都這麼大了還在別人面前哭出來,實在是有點丟臉的事。

 

重柳正好把一把茶壺放到桌上,透明的壺身可以看到淡金色的茶水,還有很多重瓣的大朵白花,雪白的花瓣層層疊疊在水裡輕輕舒展,雖然我看不出品種,但可以肯定的是非常漂亮。

 

「都坐下來說話吧。」重柳邀請還站著的兩人一起坐下,然後直接把茶杯湊到我的嘴邊,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先順著他的手喝了一口,味道非常好喝,甘甜的蜜味配上清爽茶香,完全不會澀口……

 

等等?一般的男性朋友會這樣直接餵對方吃東西嗎,我突然回過神來。而且他剛剛的很多反應都有點奇怪,男性朋友之間不會這麼親密吧,我目前似乎也只看過以前班上的女孩子會互相餵東西而已。

 

可能是剛剛注意力不在周圍的環境上,我現在才注意到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,已經被擺好了一整套標準的下午茶配備,桌子、椅子還有茶具跟點心一應俱全。

東西看起來都是用水晶製成的,一直散發出閃閃發亮的乾淨氣息,感覺比學長之前買的高級水晶品質更好,光是觸摸就覺得非常舒服,就連靈魂都被洗滌過了一樣。

 

桌椅上面還刻了許多類似神話的浮雕裝飾,用了好幾塊看起來就很昂貴的半透明布料鋪成桌巾,繁複的圖騰在重複覆蓋下交疊,華麗程度直接爆錶,這麼高級的東西用起來感覺好有壓力!如果不小心摔碎了杯子、或是打翻茶杯弄濕桌布,恐怕把我賣了都賠不起……

 

「的確是賠不起,這可是用神族世界最純淨之地的第一道曙光、放入最純淨水晶裡製成的神聖光水晶,而且就這個大小來看,光是載體的水晶就是絕世珍寶,更不用說經年累月的放入曙光將它填滿。這麼稀有的抗黑暗物品,居然只是被拿來做成桌椅,真是好大的手筆。」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接通天線的學長,正一臉複雜的摩娑眼前的桌椅,還說了一段落落長的解釋,這東西看起來確實是很珍貴,連我這麼一個普通人都能感覺到裡面有某種力量的流動,隱隱約約散發出非常潔淨的波動。

 

而且這些桌椅居然會被看慣好東西的學長這麼說,超珍稀的高級用品就這樣被我這個衰人給坐著,會不會等等就突然壞掉、然後換我被抓起來吊打啊,我現在突然好想換一張平凡一點的椅子……

 

不過話說回來、到底能夠對抗黑暗的物品到底是什麼?聽起來就像是某種手電筒一樣的東西,所以他等等會自己發光嗎,一閃一閃亮晶晶?或者是有美白效果,敷臉上就會白拋拋、暗沉通通不見這樣?

 

「褚,給我閉腦!」學長銳利眼神馬上憤怒的掃過來,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昭示著存在感。

 

「用你們那邊能理解的方式來說,這東西就好比是可以治癒癌症的特效藥,而且只要一點點就可以有非常卓越的效果,現在守世界一公克的求購價格大概是這個數,然後後面單位是六個零。」學長在空中用光流劃出了一串數字,我瞪大了眼看著那串數字。

 

就我所知、守世界的通用幣目前只有一種,我顫抖的發問,「卡爾幣?」

 

「當然是卡爾幣。」學長不屑的哼了一聲,「而且還是有價無市!」

 

我腦袋一片空白,這種該放進高級神殿裡供人景仰的東西,現在、毫無阻隔的就被我坐在屁股下啊啊啊啊!!火星人到底都是怎麼想的?!我想未來再也不會有哪張椅子的造價,能超過我現在坐的這張了!!

 

「如果想摔就摔,不用忍耐。」

 

在旁邊安靜很久的重柳戳了一塊點心,然後塞到我因為震驚而合不上的嘴裡,為了證明他說話的可信度,他甚至又掏出了一個杯子放到了我的手裡,「全都壞了也無妨,反正是我跟你……做給你的東西,壞了還有許多備品足以替換。」

 

中間有一小段聲音我聽不太清楚,大概是伴驢或其它的發音,但總覺得重柳似乎不太想提到這個詞。

 

「比起你未來為世界所奉獻的,這些不過是死物而已。如果能讓你身體或心靈方面有所好轉,那就是這些物品存在的價值跟意義。」

 

看著對方寫滿複雜的冰藍雙眼,我突然發現我跟重柳似乎有些代溝,他剛剛說的話拆開來我都能理解,但是合起來我卻完全聽不懂,但旁邊的學長跟然的表情都突然變得很難看,像是突然被人欠了幾百萬一樣。

 

「未來嗎……」然喃喃的重複了這個詞。

 

「所以你來自未來的時間點?這種扭曲時間運行的方式,對你們這些守護時間歷史的重柳來說,不是絕不允許的嗎?」然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難以言喻,語氣是我從沒聽過的冷漠,甚至是帶了點嘲諷,「雖然很感謝你剛剛為我們作的解釋,不過如過沒記錯的話我們跟重柳一族是敵對關係,把話說的那麼好聽,但一直追殺我們一族,尤其是在漾漾面前殺死我們前任首領的不就是你們重柳的人嗎?」

 

氣氛一下子又變的凝重了起來,我被突然直面的問句衝擊了一下,所以剛開始重柳話裡省略的就是這段嗎?

 

我對那段記憶模糊的部分就像突然被洗清過一般,清晰的不可思議,殺死舅舅的兇手形像突然具體了起來。跟眼前的人一樣,他也帶著一隻黑色的藍眼蜘蛛,全身用黑布緊緊包裹住只留一雙眼睛。

 

原本對這段記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,然而在看到他帶著惡意,當著我的面把舅舅餵給他旁邊的蜘蛛時,我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阻止自己吐出來,只能用發抖的手緊緊摀住嘴勉強壓住噁心感,「嗚噁!」

 

「褚!」

「漾漾!」

 

學長跟然對我的劇烈反應都嚇了一大跳,但依照上次的經驗,學長恐怕是也看到那個畫面了,不然臉色不會那麼凝重,甚至少見的對我擺出擔心的表情。

 

「怎麼會?!我下的封印被解開了,你想起來了是嗎?」然也同樣緊張到不行,盯著我的臉不放的架勢,就像是只要我一點頭說是,他就會動手再封印一次我的記憶,「沒事的、讓我再封印起來就好!不要怕,有哥哥在這裡,沒有人可以傷害你!」

 

用力搖頭拒絕然的提議,雖然很可怕、但這是我屬於的記憶,我一點都不想忘記。我從來沒有這麼慶幸,當初看到那個場面的只有我一個人,不是然、不是老姊跟老媽看到,真的是太好了。

 

只有我一個人知道,真的是、太好了。

 

「然,我沒事的。」回想平常是怎麼擺出笑容的,我對然努力擠出一個微笑,但是似乎是半點安慰效果都沒有,然還是一臉憤怒跟擔心,看他燃起的怒火有轉向重柳的意思,我趕忙直接抓住他的手,「然!兇手不是他,拜託不要……」

 

旁邊的重柳就像知道我看見了什麼一樣,想上前又不敢靠近我,滿滿的猶豫情緒毫無掩飾,與他此刻之前平靜無波完全不同,我當下就明白,他也知道自己的族人曾經做過了什麼。

 

但是即使是這樣、這個人對我釋出的善意太多,我仍然不覺得他是個壞人。

 

雖然現在腦袋裡還有點混亂,但殺了人的不是我眼前的這個重柳,我相信他不會選擇這麼做,一直以來他對我的態度、跟他目前為止所展露出來的意志,都極度的偏向我們這些所謂的敵人。

 

而且……因為一個人做錯事就覺得他們全族都是壞蛋,那不就跟那些只因為我們是妖師,所以就攻擊我們的人沒什麼兩樣了嗎?

 

「你總是這樣……」

 

本來站在我旁邊的重柳對我露出了非常歉疚的表情,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,就又被他收了回去。

 

他突然向後退了兩步,原本貼著我的人拉出一小段距離,然後朝著我和然的方向單膝下跪,我第一個反應是想跳開來,剛剛那隻蜘蛛卻直接跳到我腳上,阻止了我的動作,然後他深深的低下頭。

 

「那些無辜死去的人,是我們重柳無論如何都還不清的罪孽,我為重柳一族當代之首,僅在此代表我族向妖師一族致上最高的歉意。」

 

「因為我們一族的愚昧輕信,用不曾核實過的污名給予罪銜,千百年來給妖師一族帶來了無數的痛苦,我們是萬死難辭其咎的加害者,但即使如此還請讓我們彌補一二,這是我們闔族獻上的盟約。」重柳拿出了一顆水晶,用相當低的姿態獻給然,「雖然這個時間點還未能成立,但此物裡是我們重柳與妖師交換的誓約,我們願成為妖師一族的協力種族,為其擋下傷害與惡意,旁邊的那位半精靈也可一同見證。」

 

雖然臉上維持著微笑的表情,但明顯還是怒火中燒的然接過水晶,喃喃念起了我聽不懂的術法咒語,讓水晶裡面的訊息像幻燈片一樣投映出來,密密麻麻都是我看不懂的疑似通用語文字,連得到允許的學長都湊過去看了起來。

 

偷偷瞄了瞄還滿專心瀏覽條約的然,我拍拍旁邊還空著的一張椅子,向還跪著的重柳示意一起來坐,對方的歉意太過鄭重,讓我也很不好意思讓他一個人就這樣跪在地上,這種感覺像是在刻意虐待人家。

 

「請問一下這句。」而原本很順的瀏覽著內容,然突然頓了一下指著其中的一部分問,當然還是皮笑肉不笑的狀態,忍不住替重柳覺得壓力山大,「『但若是擁有先天能力的妖師起了邪惡之心,重柳可當場行使裁決權,視情況而言可以奪取性命』這條是怎麼回事,所謂的邪惡之心又是由誰判斷?」

 

 

 

TBC.

 

 

作者的話:

 

重柳終於被然打槍啦,替他掬一把同情淚~

當然我也只是說說而已,當初在看到漾漾的黑暗面,裡面九成都是重柳跟他的族人造成的,

就覺得重柳今天被槍也就只是他說的「時間與歷史的必然性」而已O3O

想看他哭著(?)跟妖師一族道歉,不小心就打出這段來了,還給他吃了這麼多豆腐,我真是親媽(自己說)。

 

然後漾漾的身體問題,私設是因為用了陰影陣法後影響太大,精神跟肉體都有一定程度上的衰敗這樣,喜歡厲害的偽‧病美人~

 

順帶一提,被重柳省略的伴驢這個音,是伴侶沒有錯唷

然後他這篇裡面的動手動腳,都是未來沒能實現的遺憾(?),他想這麼餵食喜歡的人很久了。

哪天重柳終於因為太過壓抑,從偷窺狂進化成癡漢我也不意外啦XD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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